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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桑冉听见报靶激动不已,冷不丁重拍了一把孙膑的肩。
  世人皆惊叹秦昭的射箭精准,就连嬴虔也瞪眼前倾了身体。孙膑看的不在万物,他看到了更远的地方。
  心脏的搏动声越响,血液流淌生热,兵家的直觉嗅到了通往新构想的万千可能。
  究竟是为什么——
  胡服制式的简练衣着,似乎更贴合身体的舒展……不对,即使有衣装的原因,但根由不再这里。
  是箭箙?和秦制的背式箭箙不太一样,秦昭身上的箭箙是悬在腰间的,狭长的桶形制式,似乎还有盖,倒是有几分游牧外族的影子在。
  这种形状的箭箙很稳定、密封能保护箭支、取箭更便捷……不,是为了保证在高速行动中射击!
  猜中答案的瞬间,孙膑抬眼,锐利的神光集中在秦昭身上,亲眼见到他猜想的验证。
  他看到秦昭在射击位置对着不同靶位来回跑动,忽而骤停立射,忽而迅速蹲下射击,或是猛地转身拉弓……弓永远那么稳,箭矢似乎只有鹄的这一个命中点;箭矢安稳地呆在箭箙内,永远在垂首可得的位置。
  弓弩手绝不是这种箭箙的最终归处!
  如果它能经受住更强烈的颠簸而不遗失箭矢或减少箭支掉落,那骑兵才是它最好的使用者。
  有了这种适配的箭箙,意味着骑兵能带更多的箭,那么这种兵种的杀伤力需要重新评估——尤其在不远的伐戎之战上。
  “中的!”
  一箙箭在剧烈的跑动、变换目标中迅速消耗殆尽。
  箭靶上,只有少许箭矢略微偏离了鹄的。但在令官的判断里,依旧是能算正中的成绩。
  一声比一声高亢的报靶因激动而逐渐嘶哑,它点燃了在演武场两边观看的士兵。
  秦昭入营没有瞒着军中将士,他们原先对此嗤之以鼻,只把它当笑话和难得的乐子来看——就比如来演武场的最内层是一圈盾卫,他们携盾来观,为的就是“隔绝流矢,守护同袍”。
  老秦人直直落落的性子在军中展露无疑。他们的轻视是真的,但若能令他们折服,他们的钦佩与赞叹便不是假的——至少盾卫们的盾牌早已躺在地上,被身后操戈的武士们拖去用手锤出声声喝彩。
  桑冉推着孙膑来到观台上。孙膑与嬴虔对望一眼,虽未言半字,军师与将军的默契也足矣让他们以眼神交流。
  嬴虔不愧是粗中有细的武将,他或许所思所想未到那么远,但也早早发现秦昭腰身上箭箙的妙处。
  孙膑点头颔首,给了嬴虔肯定的答复。
  演武场上又传来一声惊呼,军师与将军瞬间别过脸——原本以为结束的考较,未曾想竟是秦昭给的餐前开胃小菜。
  孙膑看着秦昭眨眼间迅速卸下空空如也的箭箙,背弓转身向看台奔来。
  他能看到她飞扬的发,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神采奕奕的仔细笑容,而后见她拢起二指置于唇间——
  一声嘹亮的口哨声。
  一声应答的马匹的嘶鸣。
  他看见那匹陪着他们走完入秦之路的马飞奔而来,看她根本不示意马停下,直接速跑几步徒手摁住马鞍翻身上马,在依旧疾驰的马匹上取下马鞍上挂着的满箭的新箭箙装备在身,而后大笑着取弓勒马调转方向,再次向看台疾驰而来。
  孙膑的心脏被这一连串操作弄得差点骤停。在他不知道的地方,究竟是什么在作祟,能让他的昭变得如此疯狂?
  秦昭又换了一种新制式的箭箙,坠在她腰间排开的箭尾如鸟儿展开尾羽,漂亮有夺目。
  策马不停,她拉弓搭箭,在路过孙膑跟前时箭矢放出,破孔后随着她远去,留下的是清晰的中靶声。
  彩!
  等秦昭再次调换方向路过时,她甚至不坐在马背上,倾倒身子几乎与地面平行,拉弓再次射中箭靶。
  彩!
  第三次路过时,秦昭终于拉动缰绳。马匹得令,前肢因骤停二高高扬起。
  她面不改色,就在坐骑嘶鸣的瞬间放箭。
  马蹄重重落下,扬起浅褐的灰尘。她的箭,再次落在了靶心上。
  大彩!
  孙膑脑中瞬间堆叠了万千讯息:
  为什么在新的箭箙里,即使剧烈行进颠簸,箭矢依旧稳稳不动;
  原来昭的如此打扮,衣着是完全为骑射服务的;
  马鞍不一样了,又为什么要做成高耸的样子呢;
  昭脚上踩的、类似小铁环样的东西是什么,就是这个让她在马匹上保持稳定的么;
  一闪而过的,马匹蹄掌下金属光泽的东西又是作何用处;
  如此以来,骑兵的构建和应用,似乎要全数改写了;
  ……
  他又似乎什么都没想,眼里只能看到骑着马的姑娘,一步步向他走来。
  她的笑容如暖阳,唇齿摩擦……满天的欢呼与喝彩掩盖了她的声音,但唇形的每一次变动,都似烙印般蛮横地闯进他的眼中,毕竟她是那么那么的耀眼——
  昭在说:“先生,我会来你身边的。”
  不是你等等我,不是你不要走,不是祈愿和请求,而是你随意走、随心行,我永远会跟上你的。
  是无论你走那一条路,我都会在你身边。
  胸腔里的温热似乎化作了流火,大概是太阳太烈,温度过高,以至于孙膑整个人暖得快要化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