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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「噗……」旁边有两个女孩没憋住,笑出了声。
  在场的女孩,要么轻盈瘦弱如飞燕,要么纤细高挑如白鹤,只有我,一只敦敦的小肥鸭,极其突兀。
  太子和皇后争执了半天,还是太子做出让步:「谢榭,都说女大十八变,等你瘦下来再说,好不好?」
  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,迈着优雅的步伐,离开东宫。
  我独自走在路上,淋着雨,哭得稀里哗啦。
  卫洮就是在这时出场的。
  他从我身后,为我撑了一把旧伞。
  我回头,是一个瘦瘦的、清秀的少年。
  「你是谁?」
  「我叫卫洮,刚来崇安不久。」
  「你姓卫?是高辰国人吗?」
  「我是高辰国王子,来崇安作客。」
  哦,我晓得了。所谓的「作客」,就是当人质。周朝有六个藩属国,每个藩属国都必须送一个王子来崇安做人质。
  我打量卫洮。高辰国,一个偏远穷小国,竟有这么清俊出尘的王子?
  我俩就撑着一把伞,走在雨里。
  走到谢府门口,我说:「谢谢你,我到家了,你也快回家吧。」
  他抬头望着绵绵细雨:「我没有家,不知道该去哪儿。」
  我挺理解他的处
  境。藩属国王子在周朝做人质是很凄惨的,从入朝为质那一刻起,他们就再也回不了家,在周朝地位低下,待遇微薄,没有自由和尊严。
  甚至有的质子会被阉割,留在宫里当太监。
  有的质子试图逃跑,抓回来就被处死,自己的母国也跟着遭殃,要给周朝上贡赔罪。
  「谢小姐,府上缺厨子吗?我做饭特别好吃,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?」卫洮终于开始说正题。
  哦,原来他是抱大腿来的。
  也许是我的心被雨淋透了,脑袋瓜子进了水,想到在殿前被太子当众羞辱的一幕,一咬牙一狠心——
  「我不缺厨子,缺个夫君。」
  六、洞房
  我还真的嫁给了卫洮。
  在外人看来,卫洮是我退而求其次次次次的选择。身世一般、能力一般,而且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前途。
  我是他走投无路之际,抱住的一条大腿。
  而他更是我自尊崩塌之际,抓住的一棵救命稻草。
  我俩是互帮互助。
  洞房花烛夜,卫洮掀起喜帕,我低着头,不愿让他看到我的脸。
  虽然化了精致的妆容,我还是又胖又丑的。
  我和卫洮肩并肩坐在婚床上,我很不适应,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呢?
  以前,我的父亲和母亲从没挨得这么近过,两人永远保持一丈远以上的距离,更不可能同床共寝。
  我曾听父亲跟他的小妾说:「大夫人那张丑脸,老夫看到她都支棱不起来。」
  然后就是小妾肆无忌惮的笑声。
  我不懂「支棱不起来」是什么意思,但我明白,人长得丑,是件挺可怕的事。
  我长得像我娘,自然美不到哪儿去。从小到大,因为相貌,我承受过太多恶意。
  思绪回到洞房里。我紧紧攥着喜袍,不知该怎么办。却听卫洮问:「娘子,你饿吗?」
  「呃?」
  「饿?那正好,我给你做好吃的去。」
  「相公……」
  「让娘子尝尝我的厨艺。」
  他脱掉大红喜服,把中衣的袖子往上一撸,跑出去忙活了。
  新婚之夜,我俩享用了一顿饕餮大餐。
  「娘子,为夫还让你满意么?」
  「嗯……满意,满意……」
  「还想要吗?」
  「要,要!」
  卫洮笑呵呵地把一块牛肉喂进我嘴里。
  七、圆房
  婚后,卫洮把三从四德贯彻落实到底。在他的悉心呵护下,没出半年,我又胖了一圈。
  太子说的「等你瘦下来再娶你」,永远实现不了了。
  但我现在很幸福。
  有一天,我在齐王府,听几个姐妹聊到王爷和新王妃的圆房趣事,一个个神秘兮兮。
  我听得一头雾水,插嘴道:「啥叫圆房啊?」
  几双眼睛齐齐望向我,那些眼神里,有戏谑,有同情,还有看笑话的。
  洛佩郡主用手绢捂着嘴笑:「谢榭,你家那高辰国的小王子,到底行不行啊?」
  行不行?指的哪方面行不行?她们倒是把话说明白啊。
  回家以后,我问卫洮:「相公,啥叫圆房?」
  卫洮愣了愣,说:「我也不知道,可能是某种菜?」
  「啥菜,你做给我吃?」
  「好,我去研究研究。」
  当晚,我就吃上了一种圆圆的糯米团子,卫洮说这就叫「圆房」。
  嗯,圆房味道一般般吧。
  相处日久,我愈发觉出我相公的好。他性情温和,与人为善,谢府上下无论主仆都十分喜欢他。
  他从不评价我的容貌。我跟他说话时,他会专注地看着我,像看红烧肘子一样专注。
  只有和他在一起时,我不必焦虑,不必迎合,无比地轻松自在。
  可这份美好,在我发现手帕的那一刻,戛然而止。
  我这才意识到,这么好的夫君,可能不是我一个人的。
  难过的情绪如暴风骤雨,把我的内心搅得一团狼藉。我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自尊之城,顷刻间只剩断壁残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