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即把手一指,惊呼道:“咦,那不是林南蛮、花南蛮?你二人曾随武植来出使的,今日如何竟绕到了我军后面?”
林冲、花荣笑道:“原来是熟人,这便好了!实话说与你听,我等奉哥哥将令,荡平了西夏国,如今特意来同哥哥会师,你既识我兄弟,索性让开道路,免得厮杀,岂不美哉?”
粘得力闻言大怒,双锤一摆,打马先出:“既是敌人,休要废话,想过此处不难,先赢某家手中双锤!”
话音未落,林冲身边一将飞马而出,大叫道:“既然不肯让路,便教尔等金狗,认得汉家上将呼延灼!”
粘得力双锤一碰,杀出阵去,同呼延灼叮叮当当打在了一处。
这正是:
雄威英风西卷来,战场新又添奇才。好汉休夸粘得力,豹头一啸起征埃。
第776章 白驼双锤战三英
粘得力此人,着实勇悍!
且不说他气力多大、锤法多高。
单说掌中兵刃、胯下坐骑,与人交战,先已占足了便宜。
掌中两口一百二十斤紫金锤,又大又沉,顺手一挥,半个身体都遮蔽住了,一旦施展开来,两座小山般上下纷飞,你说多么占便宜吧!
胯下白骆驼,那个拉风那个帅,且都不说,只说块头,比什么骏马都要高出一大截,粘得力往上一坐,打谁都是居高临下,这又是一个大便宜吃他占了!
这两个便宜一占,加上他本身的艺业,厉害的可就没边了。
西军姚平仲、王夜叉、马公直、杨惟忠、王渊怎么样?
五个齐上,便是方七佛、卢俊义都要饮恨,粘得力却能扛上许久不露败象,着实有无敌之资。
呼延灼也是当世有数的虎将,虽见对方形貌惊人,锤大驼高,也无丝毫惧意,举起双鞭便打。
二人鞭锤相交,呼延灼眼角一跳,只觉沛然大力,如山袭来!
所谓重兵刃,鞭锏锤挝棒,不靠锋锐伤人,全仗气力运使,因此最怕的,便是遇上力气更大的敌人。
只因这些器械,走的大多是硬打硬架、大开大合的路数,一旦力气为敌人压制,自然震得手麻臂酸,再有千般花巧,也难用出。
马公直何等厉害的人,对上粘得力,一个照面便败下来,正是这个缘故。
呼延灼的力气,自然不如粘得力。
然而呼延灼毕竟累代将门,“累代将门”这四个字,可不只是说来好听的。
平民子弟天生力大无穷的,自古以来,在所多有,但是将门累世传承的经验、千锤百炼的技巧,却非是凭空生出,而是一代代人智慧结晶,才形成这些不传之秘,这方是将门子弟们真正的依仗。
锤鞭交击的一刹那,呼延灼便察觉出对方力大绝伦,这力若是受实了,免不得震虎口,乃至震飞了兵刃也是寻常。
真是说时迟、那时快!呼延灼不待这力受尽,先自把两个手腕一抖,那两条鞭嗡的一声,微微弹开半寸,随即再砸在锤上,再弹再打,顷刻之间,凭着手腕上松活弹抖运劲,闪电般连击五鞭!
其发力之精微,出鞭之短促,便是粘得力对面与他交战,也不曾看出来。
粘得力还好奇呢,心想俺同别人撞击兵刃,不过“当”的一声,如何同他双鞭撞上,却是“当——”的一声?
似这运力出鞭,短促频击以克化敌将巨力的本事,正是呼延家不传之秘,寻常人哪里得知?
呼延灼既有这等卸力法门,便不怕粘得力一力降十会,两个叮叮当当,战成一团。
战了十来合,呼延灼看出粘得力非止力大,杀法也自骁勇,右手鞭一收,换出一条长枪来,鞭守枪攻,又战几合,只觉手腕子酸痛,有些运不上那松活劲了,索性把左鞭也收了,只以长枪迎敌。
他换鞭为枪,杀法又自一变,胯下踏雪乌骓本是有灵性的宝马,此刻围着白骆驼走马灯般狂奔,呼延灼趁势拉开了距离,前一枪后一枪,左一枪右一枪,同粘得力游斗,欲凭技巧取胜。
可是粘得力的战法,也是大有讲究:叫做敌不变我不变,敌若变随他便!
反正他自家居高临下,力气大,锤子沉,攻如泰山压顶,守如日月护身,任你怎么厮杀,俺只这般应对。
因此呼延灼忙乎了半天,粘得力岿然不动,偶尔追出一锤,呼延灼便要拿出十二分小心应对。
这般你来我往战了三四十合,花荣看出呼延灼难赢对方,大喝道:“好个番将,当真厉害,且待我花荣也凑一脚。”
说罢把马一拍,身披雁翎圈金甲,手舞龙胆亮银枪,径直杀入战团来。
完颜习不失见了大怒,喝道:“花南蛮,你以多欺少,当我大金国无人么?”便要出阵去战花荣。
却听粘得力呵呵笑道:“老将军休要急躁,放着俺在此,岂用你老将出马?你自宽心替俺掠阵,看俺如何杀这些南蛮。”
说话间双锤一紧,左插花、右插花、上三路、下三路,两口大锤疾风暴雨般乱砸,杀得花荣扬眉、呼延灼瞪眼,心中震撼不已:啊呀,这厮方才竟是留了力,故意拖延时辰?
幸好花荣也上了场,两个虎将彼此呼应,好歹撑住他的狂攻,但也是只有招架之功、毫无还手之力。
林冲看得头皮都麻了,暗自想到:不料番邦之中,生出如此异士!不行,今日必要把这厮性命留下,不然任他纵横,须害我汉家多少好汉?
他念头既定,把马一催,直直杀入战团,拧起蛇矛,分心就刺!
林冲本是天分极高之人,只因老实,心思又重,因此早早达到了自家极限。
后来得老曹开解,又先后杀了高衙内、高俅替他报仇,心中郁意全消,便似堵塞多年的河道,一朝畅通,大水浩荡直下,却把河道本身也进一步冲得开阔了,因此一身武艺,又开始不断进步,越来越是惊人。
直到后来重遇周侗,传他“举轻若轻”枪理,林冲至此,已是一脚踏入了大宗师境界,再难用单纯的高低来形容。
及至征战西北,数月来扫荡群雄,战战争先,一条矛下,多少西夏英豪浴血毙命?周侗传授的武道,愈发大成。
粘得力锤子虽重,林冲那条矛,却似一条得道的飞蟒,盘来绕去,在两锤间飞舞,寒芒吞吐,不离粘得力咽喉、心窝,粘得力也自大惊,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战。
完颜习不失也是识货的,一见林冲勇不可挡,生恐粘得力有失,大喝道:“花南蛮,某家上将习不失,来杀你也!”
花荣气得!一张俊脸顿时通红,三个人合战粘得力,这老金狗偏偏挑他,岂不是明说他弱?
只是粘得力凶横无比,虽有林冲坐镇,他也不敢轻出。
好在自西北转战而来的,也不止他三个,当下一个苍老声音大笑:“哈哈哈,老金奴,我家的年轻汉子你岂是对手?来来来,老夫韩存保,取你这颗老狗头吧!”
便见一马奔出,马上战将,花白胡须,风霜满面,正是当初大宋十节度中,硕果仅存一位老将,“铁钩银戟”韩存保便是!
他六员将分成两团,各逞英雄大战,汉军之中,老帅种师中道:“长城以内,杀喊盈天,必是武帅在和金兵决战,我这一支生力军,自金兵后路杀入,其军必乱,岂可在此久耽?儿郎们,擂鼓进军!”
原来当初老曹在太原,先派林冲五将,领兵一万去助李孝忠,对付西夏晋王李察哥,又请种师中、韩存保,随后领五千西军去汇合坐镇,要凭种师中威望,聚集西北各处宋军残军,合力打灭西夏。
莫看小种相公在金兵面前吃瘪,回了西北,却是回到了主场,又有姚兴、林冲这等豪杰,再汇集了李孝忠等各路军头,打那失了主力的西夏残兵,真如雷霆扫穴!
又有大将曲端,前番奉了老曹将令,沿黄河往上扫荡西夏城邦成功,领兵赶来助战,数月之间,成就大功,种师中便留李怀、曲端镇守西北,亲自领五万得胜之师,沿着府州杀出,于杀虎口得知金兵另开新路,遂一鼓作气杀将过来。
老帅紧赶慢赶,正赶上曹操和阿骨打决战!
他这里把兵马一摧,金兵岂敢把后路拱手让人?当下拼命迎来,这时完颜宗亨、蒲察世杰得了通报,各自领兵杀来,正好赶上大战。
完颜宗亨带兵杀来,一见习不失正同韩存保杀得不可开交,大叫道:“爷爷!”奋力便来相帮,李孝忠专程同种师中赶来,正是为了立功,连忙杀上去挡住,身后三英六虎,齐齐并将上去。
宗亨身后,“力胜七牛”蒲察世杰见敌将众多,不惊反喜,舞动狼牙大棒杀出,起手一棒,砸死了“火焰虎”宋炎,略斗几合,又一棒打杀了“啸山虎”阎平,所过之处人仰马翻,端的是威风凛凛。
李孝忠见连折两个兄弟,顿时红了眼,欲亲自去抵挡世杰,宗亨大刀翻飞,哪里容他走路?
正焦急时,姚兴手掿长刀,斜刺里撞出来,将蒲察世杰截下大战。
两军闹闹哄哄战成一团,但粘得力、林冲几人战场,却无人敢靠近半步,四将盘旋往复,已战四五十合,粘得力冲着林冲大喝道:“你这南蛮武艺不同旁个,同人并我,失了脸面,你让他两个退下,某家自和你分个高低!”
林冲冷笑道:“今日又不是比武,乃是国战!林某为华夏征战,个人荣辱岂在心中?”
随即冲花荣喝道:“‘小李广’,哥哥那里厮杀激烈,我等若早去一步,少折多少弟兄?你如今是在这里耍子么?”
要知林冲为人最好,什么叫做好人?抑己从人四字罢了,若是往日林冲,便是不满,亦不会说,只会自己默默奋力,然而如今竟是当面叱责。
花荣面红一红,猛然省悟:“啊呀,非是林教头点醒,小弟还要糊涂厮杀呢。”
把马一拉,跳出战团。
粘得力见了一喜,正要说“骑黑马的也下去,我和你单打独斗!”
便见花荣挂住枪,双手一开,弓已满弦!
这一刻,“小李广”面如冷玉,神完气足,周身杀气,直欲冲天!
粘得力本不知花荣箭法高低,纯是本能,便觉头皮瞬间发炸,背上唰唰起了一片鸡皮,怪叫一声,把锤子拼命舞转开,只听一声弦响,嗖的一支利箭,破空而来!
这正是:
箭破虚空生死分,未及躯壳已惊魂。扫平西夏留番外,休道老枪又水文。
第777章 高霸王怒诛国贼
粘得力两口大锤,便似两面盾,一心防御之下,莫说花荣,花机关也难破防。
然而世间万事,皆有阴阳两面,所谓最强之处,往往也是最弱之点。
便似粘得力占的两个大便宜,兵刃和坐骑,其实若是细思,何尝不是他的薄弱之处?
似粘得力两口锤,又大又圆,防御固然无双,然而一旦舞起,自家视线也不免大受影响,容易忽视了地方动作。
再似他胯下骆驼,这匹骆驼乃是精挑细选出的,体型格外壮硕,尤其脖子像半个“u”似的,又弯又长,把脑袋探出老远,粘得力便难似寻常武将一般,连人带马护得周全。
他此刻为花荣气势所惊,双锤舞得风雨不透,花荣却是压根不曾理会他,一箭穿空,不偏不倚,正中白驼左目!
可怜这骆驼性子稳重温顺,受了伤也不会如马匹般乱跳,负痛之下,张口啰啰悲叫,硕大脑袋低垂了下来。
呼延灼眼疾手快,顺势又掣出水磨八棱铜鞭,劈头一下,把那骆驼头颅打得粉碎,一骨碌把粘得力跌下驼来,林冲暴喝一声,一矛封喉刺入,粘得力周身一颤,死于当场。
林冲下马,割了头颅拴在马前,四下金兵,无不大震。
似粘得力这等悍将,于军中便似旗帜一般,胜则大涨士气,败则军心尽丧,如今见他折了,金兵顷刻哗然,胆气稍弱的,扭身就往下败去。
花荣箭已开弓,索性不停,扭身一箭,正中习不失手臂,韩存保趁势一戟,斩这金国老将于马下。
完颜宗亨见祖父殒命,悲吼一声,便要杀来报仇,李孝忠及一干部将死死敌住,众人刀砍枪扎,将他杀下马去。
蒲察世杰见不是头,狼牙棒横扫,逼开姚兴便要走路,花荣远远望见,弓弦响处,一箭射穿了脸颊,连舌头绞得粉碎,蒲察世杰痛得面前发黑,姚兴自后赶上,兜脑壳一刀,将这员悍将斩下马去。
种师中见众将连续得手,亲自提枪冲阵,阵中一杆杆帅旗、将旗潮水般前涌,两面士气此消彼长,把金兵冲得大乱,迫不得已,都往长城里退去。
此刻长城之南,十里战场,虽是乱战,却有几支兵马渐渐占得上风,乃是岳飞等人一股军,杨再兴等人一股军,关胜等人一股军,皆是横冲直撞,只顾绞杀金兵。
如今又得种师中五万兵马杀至,老曹兵马的气势,愈发大张。
曹操这厢,同史文恭、吕方两个,引数百人杀入,往前冲杀了一程,不曾追上关胜大军,却见几个兄弟领着二三百残军,正遭金将完颜阿鲁补领兵围杀。
这个阿鲁补,后来亦是衍庆宫功臣之列,如今方值二十七岁,英勇善战。其兄完颜骨赧,当初几乎围杀了林冲,却被周侗暴起刺杀。
原本时空,姚平仲夜袭金营,败后单骑逃遁数百里入山修道,正面击败他的,正是完颜阿鲁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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