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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你走出开放式厨房,将切好的果盘放置在茶几上,又端起茶壶为两人斟满。
  “招待不周,还请谅解。”
  “……你这家伙,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啊。”
  话虽如此,斯夸罗还是拿起茶杯,正要饮用,却重重一声放下了。
  “你倒是很镇定,不惊讶也不害怕。”
  “害怕啊,很害怕。相比起一般的杀手,斯夸罗先生看起来更叫人害怕呢。”
  “这种恭维就免了吧——你不好奇是谁要杀你吗?”
  你不动声色,低头饮了口茶:“只要听到‘零崎里织’这个名字,就知道你是谁找过来的了。”
  “听起来你比我更了解我的雇主?”
  “不出意外的话,斯夸罗先生也只会与他打这么一回交道吧。轮到我发问了。斯夸罗先生,你对‘零崎’了解多少呢?”
  再次从你身上感受到那股微妙的违和感,斯夸罗抬了抬眉头:“我曾经杀死过一个零崎。”
  (但那个人……)
  如果不是前不久与山本武的那场指环对决战,斯夸罗大概不会想起这么号人。
  “哎呀……想必阁下因此度过了一段水深火热的时间呢。”
  “为什么这样说?”
  “虽然是杀人集团,但‘零崎一贼’可是以‘亲族爱’而闻名呢。无论规则,无论禁忌,为了保护家族成员什么都能做得出来。杀死他们中的一位,想来会招致整个零崎一贼的报复吧。”
  “我没有遇到那种事。”斯夸罗嗤笑一声:“剑术较量,生死自负。我们并非因为私仇或是任务而针锋相对,他们要是找上门倒更好。”
  斯夸罗端起茶水,却发现你楞坐在沙发上,一双眼睛追在他身上不放,闪动着难言的光芒。
  半晌,你静默着点了点头:“追求着剑术的零崎……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。看来你会来到这里,并不是什么巧合呢,斯夸罗先生。”
  面前人所言与斯夸罗心中所想不谋而合,这种弯弯道道的说话风格却令剑士感到厌烦:“有话直说。”
  可你直接变了脸色,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:“不,我并没有什么想要表达,倒是有问题想问。”
  (啧,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。)
  “我说了,有话直说。”斯夸罗不耐烦道。
  “那我就直接问了。斯夸罗先生,你杀过很多人吗?”
  “废话。”
  “无论男、女、老、少,动植物?”
  “你是环境保护主义者还是动物保护主义者?”
  虽是吐槽,但杀手面上的神情可称作堂堂正正,他毫不闪躲、毫不避讳、光明磊落地答道:“无论男女老少。一旦接受委托就必定完成,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。”
  “斯夸罗先生,作为同僚真是值得信赖啊。”你礼尚往来般感叹一声,全然未被对方的态度所影响,毫无动摇地问道:“杀人对你来说是什么呢?”
  “工作。”
  “您是将工作与生活完全区分开的人吗?”
  “哈?你到底想问什么?”
  若这是漫画中的一格分镜,想必斯夸罗此刻已经挂满一头黑线,但他只是嘴角抽动着,投来一种敬而远之的目光:“你这女人,不会上班上疯魔了吧。”
  斯夸罗读过你的资料,东大毕业,工作认真,毕业两年便能负担起京都市中心的高级公寓。以常世的目光评判,你的履历十分漂亮。他与你这种优等生是身处全然不同世界的人,斯夸罗的日常并不需要接触到这种人,于是便将自己所感到的那种没由来的烦躁归咎于此。
  他眯了眯眼。
  可是寻常优等生会像你一样,对非法侵入自己家的杀手拿出这种家常便饭的态度吗?
  (那小子和彭格列的事情,她又知道多少?)
  (她的事情,那小子又知道多少呢?)
  斯夸罗不禁觉得山本家这对姐弟真有意思。
  近乎于机关枪的逼问由此中断,你轻声细语地问道:“斯夸罗先生,对你来说,杀人意味着什么呢?”
  出乎意料的是,一直以来对答如流的杀手在此停顿片刻,给予了一个深思熟虑的答案:“是人命。杀人便意味着有人被杀,杀人者背负人命,杀人者随时可能被杀,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。”
  这是斯夸罗在今夜的对话中第二次使用“理所应当”这个词。
  “若是有人不因为杀人而产生任何情绪,认为杀人什么也不是——”
  “那不就是变态吗?”斯夸罗截断了你的话语。
  而在截断了你的话语后,他才发现你仍沉浸在他的上一段回复中,神情微微松动的模样分在令人动容。
  还未来得及仔细欣赏,你便抬起头,朝他莞尔一笑。
  要怎样形容那个笑容呢。面前的这个女人无疑有着极为美丽的面容,可从双眼,到举止,皆如死水般沉静。然而,这个笑却干脆而洒脱,似乎能叫人窥见灵魂中的轻盈。
  斯夸罗甚至没能听清你的回答,半晌才回过神来。
  那笑伴随的话语是:“是呢,那不就是变态吗。”
  “啊。”这下斯夸罗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应你的了,又或者,他仍然在回味着那个瞬间。
  似乎读不懂气氛的变化,你正襟危坐,以近乎求教的语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:“那么,斯夸罗先生对于‘杀人鬼’又了解多少呢?”
  “杀人鬼?”斯夸罗眉头拧起,正要回答,忽然神色一变,倾身将你拽入了自己怀中。
  下一秒,背后传来震荡一响,再是金属落地的清脆声。
  噪音源头是一颗来势汹汹的子弹。若是按照射击者的意图,沿着既定轨迹打穿落地高的阳台门玻璃,应该也能洞穿你的头颅。只可惜,玻璃纹丝未动,子弹甚至没能对其造成裂痕。一击未成,狙击手却并未因此放弃,开始持续锲而不舍地射击。
  要让斯夸罗评价,这是堪称绝妙的准头,却都没能穿透那面玻璃。
  (……谁家阳台用防弹玻璃啊!)
  斯夸罗抿直唇,将你探起的脑袋按回怀中,如同顽童捉猫一样将你拦腰提起,向后滚进了紧靠阳台一侧的墙壁下。
  “脑袋不要了?狙击手还没撤离。”尽管不远处的玻璃光滑且毫无裂痕,斯夸罗还是如此训斥道。
  他说话时并没有看你,突发情况令斯夸罗全身心进入戒备的状态,目光在室内搜寻着可以派上用场的道具,似乎全然忘记自己此行的目标同样是杀死你。
  而你感受着紧紧箍在腰间的手臂上肌肉因发力而微微鼓起的形状,身下起伏的结实胸膛传递着心脏沉稳的颤动。
  锁骨、喉结、唇峰……你就这么注视着斯夸罗认真而冷峻的侧颜,不由伸手想要抚摸那如春絮似拂过面颊的白色发丝。漂亮又柔软,会这样爱惜头发,应当是与外放性格“表里不一”,相当具有耐心的人才是。
  “叮”的一声将斯夸罗的注意力拉回身下,随着怀中的女性按动遥控,密不透光的深色电动窗帘开始缓缓合上,一点点将外界的窥探遮了个严实。
  你眨了眨眼:“是好男人呢,斯夸罗先生。”
  “……别说胡话。”左臂袖剑滑落,斯夸罗眯起眼:“防弹玻璃?”
  “是我所就职的企业所研发的专利产品。虽然已经不是最新技术了,应该还算走在时代前沿。”你回答着,就这个被掩在怀中的姿势,慢慢抬手抱住斯夸罗的腰,后者浑身一个激灵,竟然就这么被你放倒在地。
  (该死。)
  鸦羽般的柔顺长发垂落在斯夸罗眼前,他能闻到你身上零星的、大概是晨间出门时喷洒的、因此已经所剩无几的香水味,在遇袭时也不曾加快的心跳生生错乱了两拍。
  斯夸罗凝视着俯面悬在自己身前的女人:“喂、你想干什么。”
  嘴上语气不善,身体却诚实,右手手臂仍然围护似的圈在你腰间。那一头美丽的白发在身下铺开,宛如倒映着月光的溪流。
  哎呀……
  “狙击手不会单独行动。斯夸罗先生,你应该不准备杀我了,对吗。”你如同被迷惑一般,双目氤氲,捧着他的面颊,俯身缓缓在那颤动的唇上印下一个吻:“那么,请保护我吧。”
  “——!!”喂喂、
  (怎么回事啊,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,真是——)
  倒映着你面容的瞳孔微微收缩,短暂的沉默过后,斯夸罗哈哈大笑了起来。他用右手按住你的脑袋,就这样加深了这个吻。
  (——真是对人胃口的性格啊。)
  “你的委托我接受了。”斯夸罗带着你坐起身,眼神如燃灼一般炽热地注视着你,唇角弯着兴致盎然的笑意:“你这家伙很弱,但并不柔弱啊。”
  你抚上他左手的剑柄,目光清明:“我姑且当成是赞誉收下。”
  失去了室内的视野,袭向阳台的弹雨憾憾停止。
  借着片刻空档,斯夸罗开始整理眼下的情况:“你早就预料到还有其他杀手?”
  “为什么不是斯夸罗先生并不那么得委托人信赖呢?这句话是玩笑喔。对方说不定最初就打定主意,要将我们一起杀死。”
  “他不是第一次派人杀死你,因此你见识过不少杀手,怪不得你会说出相比起一般杀手我让你更害怕这种话。”
  “唉,那句话可不是谎言。”
  “不见得吧。短时间内连续直面两位杀手,我可没看出来你身上存在‘害怕’这种情绪?”
  “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,不是吗。”
  “哈——倒也是。”他笑一声:“初打照面时,我确实没看出来你是常年生活在这种暗杀中,反而完全将你当做生活在常轨之上的人了。”
  “哎呀,这可真是……这才是真正的赞誉呢。”你将双手搭在斯夸罗肩上,由衷地笑了起来,下一刻,被抱起的失重令你露出疑惑的表情。
  环住他脖颈的双手反而变成了意料之外的默契。
  (太晃眼了……)
  斯夸罗瞥了你一眼,轻轻“啧”了一声,白皙的皮肤上难掩丝毫淡薄的红色:“你这家伙真是……让我保护你,就别让我分神啊。”
  话语坦荡,音量却如同欲盖弥彰一般高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