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去的路上,黎倾冉再也没有刚刚的矜持,坐在汽车的后座哭得肝肠寸断。
半个多小时的路,她哭完了大半包抽纸。
黎景泽不懂怎么安慰她,只是在她冷静下来的片刻见缝插针地问:“所以你为什么不愿意和好?”
“因为我讨厌他,我也讨厌你,我讨厌你们所有人!”
黎倾冉红着眼睛朝他吼,下一秒便再次用手捂住脸,低着头呜呜地哭起来。
黎景泽无奈地勾勾唇,没有和她计较。
这是小姑娘第一次朝他吼,在他的记忆里,他这个妹妹连生气委屈的情绪都很少,从来没有忤逆过家里人,更别说这样了。
不过自从和顾承晗在一起之后,他多少也能感觉到她的变化。
他第一次知道黎倾冉是会撒娇的,也有需要人宠着哄着的小脾气,也会拒绝他的好意,甚至...都有胆子朝他吼了。
“你做的对,男人的示好不一定是后悔,可能只是因为你对他还有价值。”
黎景泽自以为说的有些道理,是在给她传授作为男人的经验。
小姑娘仍然不吃他这套,冷冷地回应:“我知道啊,你对我也是这样的。”
这话把黎景泽堵得无话可说,他觉得他妹妹现在身上的某些气质真的和顾承晗很像,连说狠话时候的眼神都很像。
真的是被带坏了,他想。
黎倾冉偏着头看向车窗外,抽抽嗒嗒地一个人沉闷了很久。
直到黎景泽以为她会一直这样安静下去,她却忽然哽咽着开口:
“哥,其实我不是想要拒绝他的,我只是想听他再说一些,再加一点愿意补偿我的......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啊,我想让他和我公开,能当着林清沫的面选择我,或者替我报复那些欺负过我的人......”
她把脑袋靠在车窗上,泪滴落下,美得精致脆弱。
黎景泽转过头看她,脑海里重新回想了一遍她拒绝顾承晗时说的那句“你不配说爱”,然后无奈地问道:“你那句话是这个意思?”
不是决然的拒绝,而是,如果你像我爱你那样爱我,你或许才配和我说爱。
“不明显么?”
女孩湿漉漉的大眼睛很认真地看过来,娇美的模样让黎景泽的心跳都漏了几拍。
他如实回答:“听不出来,我甚至觉得你在讽刺他。”
黎倾冉瘪着嘴低下头去,仍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:“怪不得。”
怪不得顾先生那么快地离开了。
“所以你后悔了?”黎景泽又给她递了一包纸抽过去。
小姑娘思考片刻,摇了摇头:“不后悔,他如果做不到的话,我也没那么想和他在一起了。”
话虽然这么说,可她还是越哭越伤心,嘴上的决绝和心里的不舍并不冲突。
黎景泽看着她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,突发奇想开口问:“带你去露营,去不去?”
于是黎景泽没有带她进黎家的门,而是在车库里直接换了一辆房车,自己开着带她上了山。
北城的山其实不少,只是多半都在郊区,不适合一个人前往,更适合几个人一起自驾过去。
所以黎倾冉从来没有过露营的经历,这是她第一次站在山顶俯瞰北城的夜色。
“今天天气还不错,幸运的话明天早上应该可以看到日出。”
黎景泽一个人把车子的后备箱门撑起来,铺开了野餐垫,打开了户外椅,让黎倾冉坐下。
小姑娘坐在椅子上,身上披着软乎乎的毛毯,感受着耳畔吹过的夜风,神色淡淡地看着远方的景色。
黎景泽从身后递给她一瓶罐装啤酒:“喝不喝点?”
她的酒量多差,或许黎景泽不清楚,但她自己可一清二楚。不过或许是氛围实在到位,黎倾冉不知哪来的勇气,干脆利落地拉开拉环,皱着眉头把微苦的啤酒喝下一小半。
山顶的人不多,露营者们都分散得很远,像是被隔绝成许多个单独的空间,互不打扰,彼此自由。
“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说,别什么都自己憋着。”
黎景泽转头看她,这种作为兄长该说的话,他也直到妹妹二十岁才说出第一句。
黎倾冉垂着头,看着手里只剩一半的啤酒罐:“哥,你说咱俩有没有可能就是亲生的啊?这一模一样的当舔狗的样子。”
“我还是比你强点吧,起码我现在已经放下了。”黎景泽淡淡地开口,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。
黎倾冉低头笑了:“真的假的啊?”
“骗你干什么?”
“那你说说你怎么做到的?”
怎么能做到轻轻松松放下自己爱了这么久的人啊。
黎景泽偏头看着她,回答得很认真:“第一次是她背叛顾承晗的时候吧,我觉得她好像和我印象里的不太一样。第二次彻底放下应该就是,因为看到她对你的态度了。”
“对我?”她这个哥竟然会在乎林清沫对她的态度?
男人点了点头:“在片场,你们俩因为那匹马受伤的事儿,后来顾承晗拿出证据的时候我真的挺震碎的。她在我的心里绝对不是一个会陷害别人的人,我一直觉得她,挺善良的吧。”
黎倾冉听得有些无奈,嗤笑着看他:“眼盲心瞎,你和顾承晗都是。”
她宁可听黎景泽说他是图林清沫的身世权势金钱,也不想听到他说喜欢她善良。
“也不能这么说,我们叁个从小就认识,一起经历了一个很完整的学生时代。她小时候就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很好的小姑娘。”他顿了顿,眼神温和,补充了一句:“就和你很像。”
回应他的是黎倾冉轻蔑的眼神:“少拿我和这种人比,她也配?”
黎景泽鲜少见到她这副模样,生动、鲜活,情绪的发泄很真实。
他认可地点了点头:“是啊,我后来看了那天现场的视频,你是真的很勇敢啊倾倾。其实后来我为她找了很多理由,但是始终没有一个理由能支撑她为什么要那样对你,为什么没有对救了她的人说句感谢和抱歉,甚至还能理直气壮地抢你男人。”
“因为她一直都只在乎她自己,别人对她再好都是应该的,但想让她对别人好那只有一种可能性,就是她认为自己已经过得足够好,什么也不缺。”
黎景泽有些惊异于黎倾冉对人性的敏锐,以及对现象一针见血的剖析能力。她和林清沫并不相熟,却早已对她的本质十分了解。
“你还挺聪明的。”这是发自内心的夸奖。
黎倾冉笑着:“这算什么,让我骂她我能骂叁天叁夜。”
两个人就这么笑着说着,嘴里没几句好听的话,把林清沫和顾承晗都骂了个体无完肤。啤酒的罐子空了一个又一个,直到黎倾冉把手里没喝完的酒大力地朝脚下摔去,啤酒汩汩地从瓶口流出,随着易拉罐滚动的轨迹在地上留下一行泥泞的气泡。
“你喝醉了啊,黎倾冉。”
黎景泽嘲笑着看着她犯蠢的样子,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毫无预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