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爽自己也恍惚了一下,把那点不合时宜的沉迷收回,听他接着往下说。
“所以后来,我就只拿了我的初中毕业证,去维一的线下卖场应聘销售。”说到这段,他不再掩饰自己的得意,“他们最低要求是高中毕业,学历门槛没卡上,还是靠我高超的游说技巧才录用了。”
梁爽终于懂了那个学历不高的传言从何而来,她也没多想,只是顺理成章问了一嘴:“你为什么不好歹拿个高中毕业证?”
苏承骏顿了一下:“我读的国际高中。”
呵。梁爽看他多少有点看阶级敌人的意思了:“打扰了,原来是怕留下线索被识破贵公子身份。”
苏承骏殷切地把手搭过来:“旁人能识破什么?我只想被你识破。”
梁爽一阵颤抖,把他爪子拿开,还不想这么快跟他把这事翻篇儿:“……够了。”
把海外名校的文凭束之高阁,拿初中毕业证出去闯荡天下,这是梁爽绝对不会做的事,她的人生里只有所有牌都打出去还怕不够的情况。因此对于苏承骏这种“疯子”行为理解有限。但不得不说,她很欣赏苏承骏的魄力和勇气。
以他给自己选择的这个起点,单枪匹马能爬到维一的这个位置,也可算是传奇了。只可惜他是苏庆山的儿子,大约这传奇说出去没什么人会买账,多少觉得有父辈保驾护航。
不过梁爽再一想,就算他失败了,对苏承骏来说最差的结果是回去继承家业,坐收千亿家产。换了她是苏承骏,她也会乐于撒欢儿闯世界。刚刚那点崇拜又变得稀薄起来,得,阶级敌人身份没变。
“这么坚持做自己的事,是怕打上父亲的标签,那些人会带着滤镜看你吗?”
“也不是,主要他的业务我不太感兴趣。”苏承骏语速不快,但是这些话他显然想说很久了,表达起来十分流畅,“我是老苏儿子,这是个客观的事情。没必要拿出来骄傲,也没必要非藏起来。如果我对他业务感兴趣肯定会去投简历,有自己的一番作为。也不怕别人讲因为是老板儿子才怎么样,事情是我做的,别人抢不走,也不怕被人议论。”
“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,”他说,“那时候刚从学校出来,迫切想学点真东西。但那几家大点儿的公司给的都是摆设的位置,你说我待得着不着急?我只怕自己去了他的公司,更是当了一个碰不得还不好放的花瓶。”
他等着梁爽的反应,梁爽“嗯”了一声若有所思。
苏承骏看着她,总觉得梁爽听明白了。但他其实很紧张。话是说清楚了,过程中的氛围好像也都还好。只是他无法预料这些信息到底会在梁爽心里激起什么反应。
“徐迪上次提醒我的时候,我也知道早就该说,但总要机会合适说出来才不突兀。”他甚至提了一下他脑补的画面,比如在接吻的时候忽然退开半步,沉声问:“你知道你得到的是谁的爱吗?”
在他以为梁爽会笑的时候,梁爽危险地眯眼,抓住了另一个重点:“徐迪,知道我们的事了?”
苏承骏懵了一下,然后一把抓住她的小臂,扭捏道:“噢!不是我主动说的爽爽,你也知道他的情况,谁跟谁有一腿他看一眼就知道。”
“谁跟你有一腿?”两人原本是并排坐在沙发上,眼下梁爽气不过,往旁边挪了一点,留出空间,踹了他一脚,“我们是什么不正当关系吗,不会用点好词?”
“人家是引用了你之前的说法,”苏承骏很委屈,紧张得睫毛抖抖,试图纠正,又来一句,“他知道我们在干柴烈火。”
梁爽:“……”
梁爽闭上了双眼,看起来头有点疼。
看她模样不像真的生气,也没有不良反应,苏承骏放心很多,梁爽刚刚一脚踹过来,给他机会抓住了她脚踝,此刻伸手轻轻刮搔梁爽脚心讨好。梁爽不得不睁眼,耳根都泛红,飞过去一个眼刀,轻斥一句:“登徒子。”
好吧,这句没有什么威慑力,倒是让苏承骏心里陡然一酥。趁苏承骏愣神的工夫,她从苏老板手里挣脱出来,转进了卧室,再关上门。
她今天接连经历了“偶遇程囿群”,“发现程囿群是苏承骏亲妈”,“意识到苏承骏亲爹是苏庆山”以及一段极其离谱的“停车场红裙斗牛”,身心都有点过载。
她原想让自己离开苏承骏冷静一会儿,可是真这么干了,却发现也没什么值得她翻来覆去忧愁。事儿就是这么些事儿,她相信苏承骏不是有意瞒她,他是会在吃醋的时候少穿几块布以身诱之的人,不会去做“假装穷小子试试她是不是真的爱我”的事,何况倒也没有装穷。
她忽然发现自己挺了解苏承骏的,哪怕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他的身家,但她觉得自己很明白这个人。这种盲目信任不是谨慎的梁爽该有的东西,可是她发现自己对此非常笃定。
至于徐迪知道,似乎也没什么。她其实早有预感,只是还没挑明。兴师问罪一番下来,事情弄明白了,梁爽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宁定。也没有在那一刻听见她和苏承骏完了的声音。她甚至为自己的“不慌”感到了诧异,好像那不是什么大事,只是一个属于他的小癖好、童年旧事那样程度的东西,就只是客观地发生了,而苏承骏还是她认识的苏承骏。
苏承骏看着卧室关上的门,难得分辨不出她是真怒还是假怨,竟然“君子”地在原地驻足两秒,心不住地往下沉。关于梁爽和裴雪舟的事他是从梁爽那里听的全部,这个版本里没有听到什么裴雪舟的不是,梁爽说的都是她自己的畏葸不前。苏承骏忽然真实地恐慌起来,如果他也翻车在这里,那简直要眼泪流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