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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刘宇:“那傻逼干嘛呢?”
  梁子洋不屑地冷哼了声:“谁知道,狂犬病犯了吧。”
  “话说郑强今天不是食堂监督员吗?也不知道给咱们先占个离窗口近的位置。”刘宇不满道。
  “呵,你指望他?”梁子洋嗤笑,“人家最近正忙着挣表现混奖学金呢,还顾得上给咱俩占位置。”
  “呸,个死胖子。”刘宇朝窗口边上正拿着喇叭疏导人群的郑强竖了个中指。下一秒却只见江闻皓直接踩着桌子冲到了郑强面前,一把就抢过了他手里的喇叭。
  “你、你干什么!”郑强被突然钻出来的江闻皓吓了一跳,第一反应江闻皓是来阻止他挣表现的。他红着脸挪动着企鹅似的身体拨开人群,踮着脚要把喇叭抢回来。
  江闻皓踩着椅子重新站回到桌上,打开喇叭:“都别——”
  喇叭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,江闻皓耳膜一疼,使劲拍了拍。但喇叭就是传不出声音。
  他跳下桌子拎起郑强的领子:“怎么回事!”
  郑强被吓坏了,结结巴巴地说:“可、可能是没电了。”
  江闻皓这会儿是真想杀人,和着郑强这逼是真把形式主义落在了方方面面,将喇叭朝他胸口狠狠一摔:“滚!”
  话音未落,他就朝着取餐口跑去。
  另一边的覃子朝在后厨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厨师长,眼见着就要放饭。他沉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,开始一个窗口一个窗口的交待打饭的阿姨。
  但时间有限,他根本没办法做到认真解释,只能简短告诉阿姨千万不要放饭。
  打饭阿姨面面相觑,都不知道覃子朝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后厨的,更不理解为什么不让放饭。她们下午明明还接到厨师长的安排,说一定不要耽误开饭时间,一时间都有些发懵。
  此时冲到窗口最前面的人开始按耐不住,乌泱泱的一片吵着怎么还不开饭。临近两个窗口的阿姨互相看了眼,犹犹豫豫地拿起勺子,接过餐盘,开始习惯性地抖大勺。
  接过餐盘的同学正跟阿姨软磨硬泡,说一共没几块的红烧肉都被她给抖掉了。餐盘突然被人猛地抽走,摔在了地上。
  同学先是愣了下,紧接着怒视着江闻皓骂了句:“你他妈有病吧!”
  江闻皓没还嘴,转身又冲向下一个窗口。
  一旁的王城直接傻眼,但还是先拍了拍这位同学的肩赔笑脸:“不好意思啊朋友,再等一等哈!等一等……”
  另一个窗口同样也挤满了人,最前面的是掏钱刚刚插了队的梁子洋。他的手里端着餐盘,见到江闻皓后直觉来者不善,往后退了半步防备地盯着江闻皓:“你又想干嘛?”
  江闻皓根本不搭理他,上来就先抢餐盘。
  梁子洋一边后退一边吼:“江闻皓你他妈属狗的么!想吃自己排队去啊!”
  这番操作显然也激起了众怒,排在后面的同学纷纷开始嚷嚷着让江闻皓遵守秩序,不要插队。
  梁子洋又骂了句:“他妈真有病。”转身刚要走,只听窗口那边突然传出一声巨响,吓得他直接餐盘落地。
  江闻皓看了窗口内的覃子朝一眼,就见他在食堂阿姨的惊呼声中,将面前冒着热气的饭菜连着铁槽一起掀翻在一旁。
  他实在没时间解释了,眼下最快的方法只有尽可能地制造骚动,而后尽快处理掉这些食物。
  覃子朝推开拦他的阿姨,低声说了句“抱歉”,而后又举起一格铁槽。还没等铁槽摔落,临近的几个窗口就又接连发出“哐”“哐”几声!
  覃子朝循声看去,只见一个瘦小的浑身是泥的身影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后厨,正面无表情地推开那些惊愕的打饭阿姨,像揭多米诺骨牌一样,将饭菜一格一格地掀落在地。
  邹莽原?
  梁子洋的饭被打翻了,此时正一肚子火气,但无论是江闻皓还是覃子朝他都不太敢惹。
  眼下见到邹莽原这个全民公敌,梁子洋立刻开始大声的煽风点火:“邹莽原!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糟蹋粮食的吗?!食堂的师傅们忙了整整一下午,你这样对得起他们吗!!”
  哐当——!
  邹莽原抄起一槽子鱼香茄子直接朝梁子洋摔了过去。
  梁子洋猝不及防被铁槽砸中,瞬间被浇了一头一身的饭菜,烫的嗷嗷大叫,上前就要跟邹莽原拼命。
  邹莽原冷漠地看着怒不可遏的梁子洋,又端起一盆什锦菌菇汤朝人群泼了出去。
  人群顿时陷入混乱。
  躲避的、尖叫的、怒骂的、害怕的、疑惑的……各类声音混杂在一起,在他眼里通通成为了一场盛大的狂欢。
  邹莽原看着这正在发生的闹剧,笑容越来越灿烂。
  “哈哈哈哈哈——”他边笑边不断抡起一槽槽的饭菜肆意洒向这些昔日的同窗。一时间满桌满地都挂着落着各种饭菜油汤。
  “邹莽原疯了!!”
  “我靠邹莽原你怎么不去死!!”
  “别让老子日后碰到你!”
  “啊——!!汤溅着我了!”
  “我的衣服!邹莽原你是傻逼吧!”
  邹莽原在众人的咒骂声中,还是一刻不停地掀翻那些饭菜,一次又一次地砸向人群。
  直到所有的铁槽都被他掀翻销毁,王主任带着保安冲进食堂将邹莽原控制起来。
  他才又在兵荒马乱间,匆忙地抬头看了人群中的江闻皓一眼,冲他勾了勾唇。
  ……
  那是江闻皓最后一次见到邹莽原。
  当晚他就被校领导叫走了,后来好像还来了警察。
  而后,第二天的早自习他也依然没有出现。
  上课时,江闻皓无意间又回头看到了角落里那个空荡荡的座位。
  他有些出神,脑海里仍是邹莽原临走前冲他露出的那一抹笑。
  像是带着某种释怀和解脱……
  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,关于邹莽原到底去了哪里的传言被同学们津津乐道。
  有人说邹莽原是被警察带走了,后来又因为一些什么原因进了监狱,起码判十年……
  有人说他是怕之后被报复所以果断退学了,到海南去打工……
  有人说他姨妈家的谁,曾在柳安火车站的铁轨附近见到过邹莽原。穿的跟个要饭的似的,正在沿着铁轨捡塑料瓶……
  还有人顺着上面的故事往下讲,说邹莽原在捡瓶子的时候正好被经过的火车撞死了,连尸体都拼不全……
  再然后,这些话题连带着食堂里的骚乱一起,随着时间和课业的双重压力渐渐不再被提及。
  或许有人,又或许根本没人知道当日的饭菜里其实混入了大量的见手青粉末,由邹莽原亲手带来,又由他亲手结束。
  但见证了全程的江闻皓和覃子朝却明白,那天的邹莽原在一片咒骂他死的高呼声中,或许也想选择活上那么一回。
  至于他为什么会在最后这么做,他们只知道应该是跟董娥有关。
  但具体两人那天到底又说了什么,就不得而知了。
  春天的脚步随着这场连绵阴雨的结束正式到来。
  阳光普照,蒸发了阴影里那团湿漉漉的水痕。
  ……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
  第75章 向日葵
  董娥的腿从那天在器材室被碎石砸伤后就再没能站起来。
  覃子朝利用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亲手给她做了一只轮椅。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,就会和江闻皓、杜亚男一起推着她在学校里面转转。
  正是万物复苏之际,四处一片春意盎然。
  可董娥近来睡着的时间却是越来越多。
  她自己调侃说这叫“春困”,但清楚她病情的人都明白,董娥的身体正如同一截漏电电池般,在不断地迅速消耗。
  这天又是个大晴天,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洒在教室里,照的人浑身上下软绵绵的。
  江闻皓习惯性地托着腮,半垂着眼听着讲台上的老张就一道立体几何题展开全方位讲解。也不知是今天的温度太过宜人,还是覃子朝大发慈悲的没有来抽他垫下巴的课本,许久没在课上睡过觉的江闻皓只觉得眼睛越来越沉,在老张逐渐变远的声音里浅浅睡去……
  再睁眼时已经下课了。
  桌面被人用手指叩了两下,传来声熟悉的咳嗽。
  江闻皓几乎是瞬间就睁开眼睛,抬头看到来者后,他蒙着睡意的眸子颤了颤,跟着眸光微微一跳:“你怎么来班里了?”
  站在他面前的董娥白了他一眼,嘴上数落着:“一来就见你在课上睡觉,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点儿心?”
  江闻皓又看了看董娥,觉得她今天的气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不少,甚至都没有坐轮椅。
  董娥从上衣口袋里抓出一捧葵瓜子:“我看今天天气好,这会儿刚好是大课间,你陪我到楼下的花坛里把它种了吧。”
  江闻皓点点头,跟着董娥一起下了楼。
  他发现董娥的脚步似乎也变得轻快了,像是又恢复到了病情恶化前的样子。
  有三三两两的同学从他们身边经过,吵吵闹闹也听不清具体在聊些什么。
  两人一起来到了花坛边,阳光金灿灿地照着里面才开没多久的三色堇,那颜色十分鲜艳。
  董娥站在阳光下,弯腰用小铁铲松土。
  江闻皓怕她累着,从她手里接过铁铲把土刨开,又把那些瓜子一颗一颗种了进去。
  “你分开点撒,别挨得太近。”董娥在一旁边看边指挥,“哎,又太远了!这给你三个花坛你都种不完!”
  江闻皓没还嘴,他许久没被董娥这么训了,猛然听她一唠叨竟还觉得有些亲切。
  “向日葵开花晚,三四月份种下去,要到七八月份才能开花。”董娥轻声叹了口气,又笑笑说,“不过没关系,到时候记得摘几朵来看我啊。”
  “到时候一起来摘。”江闻皓种下最后一颗瓜子,拍了拍手上的土。
  董娥安静地看了江闻皓一会儿:“小皓,还记得我跟你讲的那个梦吗?我梦到一条大鱼,带着我去到了河对岸,我的爱人在那里等我。”
  江闻皓直起腰,“嗯”了声。
  “我昨晚又看到它了。”董娥迎着暖阳,神色安然,“水面很平静,没有一点风浪。天气也很好,就像现在这样。他吹着口琴,那声音被风吹到了河对岸,我就跟着口琴声坐在了大鱼的背上,朝他那边缓缓游去……”
  江闻皓微微眯起眼,总觉得正在发生的一切是如此的祥和美好,却又隐隐透着些不对劲。